第一百一十六章 意外

可是撞擊並不是結束，只是開始，被撞飛的張狗剩並沒有讓瘋狂的黃牛平息怒氣，它用自己的犄角不斷翻刺張狗剩的身體，把他摁在地面不停的左右頂來頂去。

鮮血瞬間染紅張狗剩的前胸後背，大量浸出來的血液在很短的時間裏面就將地面染紅，將老黃牛的犄角也染紅。

劉金梅看到這一幕直覺張狗剩已經兇多吉少，她雙腿發軟，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子，原地癱坐下去。

她使勁捂著自己的嘴，但是大股大股的淚水還是從她的眼睛裏面流了出來，就像是張狗剩洶湧而出的血液一樣。

劉金梅想要叫喊，但她感覺自己的喉嚨發硬，似乎有什麽東西堵在那裏，讓她心裏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；她想要上前拉住老黃牛的韁繩，讓張狗剩少受一點傷害，可卻全身疲軟，沒有一點力量。

苗蘭花比她的情況好不了多少，看到張狗剩的衣服瞬間被鮮血染紅，她明白一定是動脈破裂，不然流血的速度不會這麽快。

她想要起身去救助張狗剩，幫他止血，她也想拉開老黃牛的韁繩，可是她此刻全身綿軟無力，連站起身子都做不到。

她張大嘴看著瘋牛摧殘張狗剩的身體，而張狗剩似乎已經昏迷過去，連保護自己的動作都無法做出，任由老黃牛頂刺他的身體。

苗蘭花的心裏面“突”的一聲，難道，難道狗剩他，真的已經死了嗎？

苗蘭花突然感到無盡的悲傷充斥心間，就如之前張狗剩見她快被黃牛撞死的時候那種恐慌情緒一模一樣，淚水順著她的臉頰瘋狂流淌。

在苗蘭花陷入絕望的時候，遠處傳來村裏人的叫喊聲，她明白救星來了，心弦一松，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。

村裏一共過來五個壯漢，帶頭的是木叔，都是好勞力。

看到眼前的場景，饒是見過不少大場面的他們也被嚇住了，木叔還算是鎮定，他對身後的四人說：“快！趕緊救人！”

他身先士卒，率先向發狂的老黃牛沖過去，他一把拉住老黃牛的韁繩，剛想使勁往後拉拽，老黃牛卻轟然倒地，再也沒有起來。

木叔往前走到黃牛身前查看，見它鼻子裏面、嘴裏面都是血沫子，兩只眼睛鼓得老大，有點嚇人。

不過黃牛的鼻孔裏面再沒有來氣，它死了。

木叔心道不好，又趕緊扶起張狗剩的身體，只是一接觸張狗剩的身體，他就滿手鮮血，就像是用血水洗過手一般。

遇到這種情況，木叔完全不知道應該怎樣處理，他把手指放在張狗剩鼻尖探了一下，一顆心立即落到谷底，他對周圍其他四人搖搖頭，示意張狗剩已經走了。

那四人埋下頭，都感到有點難過，不過他們沈默著，什麽話也沒有說。

倒是不遠處的劉金梅在聽到木叔這句話後，終於哭喊除了聲音：“不！不啊！狗剩你不能死，你千萬不能死！”

幾人這才主要到她，一個人趕緊走過來安慰她說：“劉家妹子，狗剩那孩子已經走了，想開點吧。這裏到底是怎麽回事，還請你告訴我們。”

劉金梅沒有聽進去這人的話，她的目光定定的投射在張狗剩的身上，除了張狗剩之外，此刻她眼中再也沒有其他事物，她表情呆滯，嘴裏不停喊道：“不！不會的，狗剩不會死的！”

那人嘆息一口氣，眼見這種情況下的劉金梅不可能說出這裏的情況，也就不再問她，他只是在一邊盯著她，避免再出現其他意外。

木叔抱著張狗剩的身體，對那幾人中的一個說：“小老幺，你腿腳麻利，趕緊去村子找張狗剩的嫂子過來，她不來的話這裏的事情不好處理，快去。”

那位被喊作“小老幺”的人沒有遲疑，快速起身，四下忘了一眼，就抄近道往鄰村找張狗剩的嫂子而去。

木叔放下張狗剩的身子，既然已經沒有呼吸，他一直抱著也無用，他往劉金梅的方向走過去，其他幾人圍了過來看張狗剩，包括那幫小孩子。

此刻他們沒有人再笑得出來，都是有點害怕的模樣，特別是小女孩張越，她臉色煞白，她不敢相信就去了一趟村子回來，“壞叔叔”就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，並且滿身鮮血。

在他們小孩子的眼中死亡是多麽遙遠的字眼，張越不理解死亡的含義，但是她覺得“壞叔叔”是一個好人，她手中用力捏著先前張狗剩給她的五元紙幣，心想：“要是壞叔叔就這麽死了，我就把這五元錢燒給他，讓他在地府裏面可以找菩薩說點好話。”

張越聽奶奶說過，人在死後都會進入地獄，歸當地的土地公公掌管。

生前做過好事的人土地公公就給你一個板凳，讓你可以坐著；生前做過惡事的人土地公公就讓他站著，算作是懲罰。

她想要是自己燒五元錢給壞叔叔的話，他哪怕是站著也可以像土地公公買一個板凳，板凳多便宜啊，集市上有時候還賣不到五元錢。

木叔在放下張狗剩的身體後，徑直走到劉金梅的面前，想要說些開解安慰她的話語，在他看來劉金梅是個可憐的女人，這是她家的牛，弄出這麽大的事情她應該有很大的壓力。

木叔走到劉金梅身前，蹲下身子說：“劉家妹子，你看……”

他的話還沒有說完，劉金梅就驚恐的喊出聲音：“天哪！血，好多血啊！快救他，你們快救救狗剩！”

不知道是不是被木叔滿身的血腥味刺激到，劉金梅害怕地抱緊腦袋，左右晃動她的腦袋，突然，遠處的苗蘭花出現在她的視野中，苗蘭花此時正被一個男的照看著，她還躺在地上，周圍的人不敢動她的身體。

劉金梅感覺自己看到了希望，她的身體突然有了力量，她站起身快速地往苗蘭花的位置沖過去，走到苗蘭花那邊後她蹲下身子，搖晃著苗蘭花的身體說：“蘭花，快醒醒，蘭花你快醒醒啊，狗剩還等著你來救，你快醒過來啊！”

看到她這個樣子，周圍的人都有點於心不忍，有個人想要過來拉開劉金梅，可是木叔對他搖頭，制止了他的舉動。

不知道是劉金梅的呼喚起到了作用，還是苗蘭花昏迷的時間夠長，她竟然真的慢慢悠悠的睜開了雙眼。

一清醒過來，她顧不得劉金梅，趕緊尋找張狗剩，她環顧四周，終於看到張狗剩躺在不遠處的地面上，她的淚水又忍不住流了出來。

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張狗剩身前，跪坐下去，慢慢解開張狗剩的衣服，幾個黃牛犄角頂出來的血洞還在流血，看著苗蘭花就覺得心疼。

她顧不上張狗剩身前的鮮血，將自己白凈的耳廓貼靠在張狗剩心臟的位置，認真聆聽起來，周圍的人也全都屏住呼吸，等待奇跡發生。

奇跡沒有發生，她沒能聽到張狗剩心跳的聲音。

但是她不想放棄，她把自己的兩只手掌交疊在一起，在張狗剩的心臟部位按壓，她嘴裏喊著：“醒過來，別睡覺了，狗剩，你快醒過來啊，這麽多人看著，你好意思裝睡嗎，快醒過來啊，別像個孩子那麽調皮。”

這時候周圍聚集的人已經越來越多，達到了十多人，當中有幾個婦女看著這一幕再也忍不住，捂著嘴嗚嗚的小聲哭了起來，就是幾個漢子，眼眶也紅紅的，趁著沒有人看見的空檔，悄然抹了一把眼淚。

劉金梅此時距離苗蘭花的位置最近，她能看到苗蘭花眼中的慌亂和瘋狂，不知道為什麽，這個時候她反而冷靜下來，她拉住苗蘭花的手說：“蘭花，別折磨狗剩了，讓他安靜的走吧，它不是裝睡，是真的死……”

她還沒有說完，苗蘭花就推了她一把，她厲聲喝道：“住嘴，你給我住嘴，我不準你說出那個字，狗剩沒有走，他沒有走……”

劉金梅看著苗蘭花有點癲狂的樣子，她就一陣心痛，為苗蘭花，也為張狗剩，她不知道應該怎樣繼續安慰狗剩，只好默默在一邊流淚。

苗蘭花這時候特別害怕，她對“死”這個字感到恐懼，“死亡”意味著結束，意味著世界上再也沒有這個人存在，意味著你再也不能和他說話，再也聽不見他的聲音，看不到他的音容笑貌。

“騙子，你這個騙子，張狗剩你是一個大騙子，答應我的要求你都還沒有做到，怎麽能就此輕易的離開，你想要食言嗎？”苗蘭花在心裏面問張狗剩道。

無論她做什麽，張狗剩也不會在回應她，這個讓他感覺有點特別的人，就這樣走了嗎，再也看不見他了。

苗蘭花拼命地搖著頭，怎麽也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是真的。

回想起之前張狗剩三番兩次拼了命救自己，加上這次已經是第三次了。苗蘭花原本以為張狗剩就是鐵打的，不會受傷也不會哭，可是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張狗剩也是血肉之軀，而這一次卻兇多吉少了。

“狗剩兒，你……你快給我醒過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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